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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联储困境加深 当央行独立性动摇财政赤字成掣肘

2025-08-01

曾几何时,美联储主席还能直面国会,以加息相威胁,敦促政府控制财政赤字。那个时代,央行不仅享有高度的独立性,还拥有现实政策话语权,能够在货币与财政政策之间划出清晰界限。

 

回望过去,1985年,保罗·沃尔克向国会明确表示,美联储的货币政策稳定性建立在削减500亿美元赤字的前提之上;1990年,艾伦·格林斯潘则以降息为筹码,要求国会进行财政紧缩。这些表态虽不激进,却足以展现美联储与政府之间的张力:我们掌控货币闸门,你们必须管好钱包。

 

而现在,一切却似乎彻底颠倒了。美联储不再是那个可以训斥政客的技术权威,它正逐步滑向财政政策的附庸地位。美国总统唐纳德·特朗普已经不再掩饰他的态度——在最近的多次公开发言中,他不仅讽刺鲍威尔为“Too Late·鲍威尔”,还公开主张联邦基金利率应至少比当前水平低3个百分点,强调“我们根本没有通胀”,并声称如此一来“每年可节省1万亿美元利息支出”。

 

这不仅是对货币政策独立性的政治干预,更是赤裸裸地将美联储视为政府赤字的“融资工具”。特朗普已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公开主张“财政主导”(fiscal dominance)的总统——即让货币政策为政府支出让路。

 

当然,这种财政主导的潜在威胁,并非始于特朗普。沃尔克与格林斯潘当年之所以能用加息吓退国会,是因为他们掌握着政策主导权。而如今,鲍威尔虽然在言语上警告高赤字带来的利率上升风险,却很难真正采取“震慑式”的举措。原因无他:现实比以往复杂太多。

 

在20世纪80年代,美国联邦债务占GDP比重仅为35%,国防预算再高也有灵活空间。而今天,这一比例已飙升至120%,且联邦利息支出首次超越国防预算,成为政府财政中的最大黑洞。

 

一份数据显示,联邦利息支出占GDP的比重正以惊人的速度攀升,远远超过任何可控支出类别。这让美联储陷入悖论:加息虽然能压制通胀、彰显政策独立,但也会推高债务利息支出,反而加重财政负担,最终促使政府对其施压,要求宽松。

 

更糟的是,联邦预算结构已变得极为刚性。如今约73%的政府支出为“非自由裁量支出”(如社会保障和医保),相比1980年代的45%大幅上升。这意味着即使面对严重赤字,国会也很难迅速削减大额支出,从而将“解决赤字”这一责任再度推向美联储。

 

在这种背景下,鲍威尔与美联储已无法像前任那样通过加息威胁来影响财政政策。即便试图使用利率“胁迫”国会压缩开支,也只会加剧财政问题,进而倒逼自己降息解决流动性危机。简单来说,央行变成了财政问题的“救火队”,却没有能力解决起火的根源。

 

特朗普对此并不回避。他的商业背景——尤其是在1990年代的房地产债务危机中屡次“赖账”的经历——塑造了他对债务的实用主义态度。他曾写道:“我TMD在乎什么?这不是我的问题,是银行的问题。”如今,特朗普显然将这种逻辑延伸到国家治理中:如果国债利息飙升,那也是美联储的问题,不是总统的问题。

 

这种思维或许令人不安,但它揭示了一个难以回避的现实:美国的财政路径已不可持续,而货币政策正被裹挟其中。

 

经济学家大卫·贝克沃斯指出,在财政盈余在政治上变得“不可能”的背景下,央行只能做出牺牲:要么容忍更高赤字,要么被迫印钞货币化债务,要么两者并行。更重要的是,当一个央行必须通过压低利率来“迎合”财政需求时,它实际上已经失去了独立性。

 

这正是对鲍威尔最大挑战的真实写照。他可以选择强硬,试图延续沃尔克与格林斯潘的传统;但他也明白,现实远非1980年代那般可控。如今的债务水平、支出结构与政治环境都更加复杂,任何激进政策都可能带来系统性崩盘风险。

 

所以,问题不再是“特朗普想让利率更低”,而是“财政赤字已经到了逼央行妥协的程度”。特朗普只不过是第一个公开承认并利用这个现实的领导人。而美联储是否还能保持其独立性、是否能抵御财政主导的洪流,将决定美元信用、美国债务可持续性,乃至全球金融体系的未来走向。

 

我们正处在一个关键节点:所有人都知道赤字是个问题,但没人愿意先动手解决。最终,美联储可能被迫成为最后的承担者——而那一刻,或许就是它失去独立地位、彻底财政化的起点。